Sunday, June 22, 2008

ZZ: 我的博士后老板

发信人: Thermophile (Jay), 信区: Biology
标 题: 我的博士后老板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hu Jun 19 21:00:28 2008)

B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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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博士后老板

K是我的博士后老板,成为他的弟子是一个偶然。八年前,我来到 美国的一所二 流大
学,在生物领域念博士。博士生活过的很颓废,导师经常生病在家,基本上没有研究可
以做,组里的学生除了我之外,都转走了。四年后,导师决定退休, 让我匆匆毕业。
我的博士论文就是把那些先前跑掉的学生留下的数据综合一下, 倒也有厚厚的一本。
因为博士期间没有发表过任何论文,也没有好的研究背景,所以毕业后拖了整整一个学
期,也找不到工作。当我已准备收拾行李回中国时,偶然在网上搜到了K的主页,他是
一个国家实验室生物工程部门的负责人。我给他发了一封email,他居然回了信,而且
给了我一个10个月的博士后合同,薪水只有三万一年,但我已经非常满意了。

我在K指导下工作了三年半,仿佛从头把phD补做了一遍。因为以前没有做过很多bench
实验,许多技能都很生疏。博士后工作第一个月就出了两个大事故,做PCR时,把一瓶
gel拧紧了盖子用微波炉加热,发生了爆炸,差点伤了人。接着,发酵实验中,反应器
的冷凝水接口没有密封好,在半夜时,发生了泄漏,大水淹了半个实验室。此外,还不
小心弄坏了一台离心机和一个气相质普的柱子,害的同事怨声连天,自己也很惶惶不安
,觉得很快会被解雇掉。一天,K 果然把我单独叫到办公室,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告诉我
说,博士后和学生一样,是需要时间学习的,所以特地通知了两个有经验的技术员,
让我多向他们请教。两个月后,K又把我送到能源部的PNNL 和Oak Ridge 学习细胞培
养和质普分离技术。在K 组 的头一年,几乎每天都在学习各种新技术。虽然没有做出
任何有意义的结果,K 还是给我续了一年约。 到了博士后的第二年,当研究工作开始
变得熟练起来时。K还让我接了几个不同领域的side projects, 涉及到医疗,生物能
源和纳米技术的研究。每一个领域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但是从每个项目中都能学到很
多新的东西,极大的开阔了研究视野。

K 常说,做学生时,最重要的是hardwork, 做PI 时,最重要的是network。K在学校,
公司和national labs都有很多合作者,基本上我所有的课题 都是和别的研究单位一起
做的。K 很看重人品(personality),因为personality 是 建立network 的关键。
这也是他任聘人的主要标准。曾经实验室来过一个MIT毕业的博士后,有很多文章,非
常能干,却被K解雇了,因为他不能和同事和睦相处。K说,他不期望组里的每个人都“
be productive”, 但希望每个人都“enjoy their team”。 所以组里的气氛不错,每
年年底都会评选几个乐于助人的先进。我的第一篇paper是关于一种新的生物反应器研
制。这个课题是和K的一个公司合作的.我的工作就是在两天的细胞生长时间内,帮公司
每隔三小时取样测量在不同反应条件下的一些参数,基本上是个体力活。博士后期间,
我非常幸运的和许多不同的研究小组合作过, 甚至去过包括Sandia这样敏感的单位。
而这些合作使很复杂的课题变得相对简单,也容易出成果。这些network 还是K 留给我
的一笔无形的财富。

K讲过,做生物的不需要很聪明,但对科研的心态一定要好, 也就是要有passion。我
phD毕业时,已快30岁了,生活和事业都是空白的,觉得自己是个loser。可是到了K组
里,发现K也没有结过婚,每周7天,早上7点就来办公室上班,有时晚上10点还在工作
。科学事业就是他生活的全部。K每天路过我的办公桌时,都会对我打招呼“hello,
Jay”。看到K 的身影,我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和激励,因为K那慈祥的眼神总使我想
起过逝的父亲,也许觉得现在所有的努力是对我过去的颓废的一种救赎。三年多来,除
了星期天会花两个小时去附近的教堂里听牧师讲道外,我基本上都在实验室工作, 从来
没有觉到厌倦,因为K也是这样生活的。K的研究大局观很强,他为我选择的课题和指导
的思路都很简洁,也有新意,所以我的研究很少走弯路,渐渐的也有了一种成就感。
有时候觉得, 人生实际上是不需要完美的,只要能够一直去做有意义的事业,生命就会
很充实。

三年为限,K从不希望他的博士后 做的太久而耽误了前程。于是,他给了三个月的
时间让我全心找工作。因为我的口语很差,K 帮我把面试要讲的seminar talk ,chalk
talk和可能要被问及的问题答案都写下来,又修改了一遍,再 让我把它们背诵下来。
我知道K 给我写了很好的推荐信,因为我的工作申请和面试过程都非常顺利。离开K组
的时候, K还送给了我一些菌种和他用过的教学材料。

K的组除我之外几乎没有中国人,至今不知道为何K在四年前会让我去他的实验室工作,
也许这就是缘份吧。 但是这段经历改变了我一生的道路。我希望以后也会像K一样,能
给我的学生一个机会,一个经历,和一个光明的未来。